刊出日期：2022/12/13｜文字：鄭祖恩｜責任編輯：段必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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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宇宙（Metaverse）、化身（Avatar）、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簡稱AI）等詞彙，對於生活在21世紀20年代的人們來說並不陌生。但其實早在1992年，美國著名的科幻小說家尼爾·史蒂芬森（Neal Stephenson）就在他的著作《雪崩（Snow Crash》中提出了「元宇宙」及「化身」的概念。隨著科技的進步，人類距離這些概念的實現也越來越近。這股元宇宙的浪潮不僅對科技產業產生重大的影響，以及與人類未來的生活方式息息相關，同時還席捲了在當今世界有著巨大聲量的韓國娛樂產業。韓國娛樂公司巨頭之一的SM娛樂於2020年推出的偶像女子組合aespa就因擁有四位AI成員存在於元宇宙中而引發網民的熱議。隨後，另一家經紀公司玖脈（Pulse9）也於2021年推出全由虛擬人物組成的11人偶像女子組合ETERNITY，同樣引起了熱烈的討論。這種極為創新的方式，對以真人互動著名的韓國造星產業產生巨大衝擊：虛擬偶像真的有辦法吸引到粉絲嗎？真人偶像會不會被虛擬偶像給取代？虛擬偶像的粉絲們的心理可能又是怎麼樣的呢？
來自另一個宇宙 也始於另一個世紀
說起「虛擬」，大家普遍上會認為這是個相對新穎、隨著科技的發展以及網路的普及化才逐漸被人們使用的概念，如「虛擬貨幣」、「虛擬實境」等都足以證明「虛擬」與科技脫離不了關係，而讓眾人跌破眼鏡的「虛擬偶像」更是在近兩年才開始漸漸被人們看見。「虛擬偶像」看似是結合了元宇宙、化身、人工智慧等所誕生的屬於21世紀的高科技產物。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的嗎？
早在1998年，韓國一家科技公司Adamsoft就推出了虛擬歌手，他的名字就叫亞當（Adam，韓文아담），被認為是韓國史上第一位虛擬歌手。亞當於1998年1月份以首張專輯《Geneses》出道，並在隔年1999年推出第二張專輯《Exodus》。與以往的虛構人物不一樣，亞當是一位活躍於網路的虛擬人物，並非存在於虛構故事裡的虛構人物。他擁有詳細的個人資訊如出生年份、身高、體重、血型等，甚至還有自己喜歡的藝人。但是，礙於當時的技術，亞當無法擁有自己的聲音，所以必須擁有專屬的配音員，也就是朴承哲（Park Seung Chul，韓文박승철 ）。由於當時的技術有限，在1999年之後，亞當就再也沒有推出過任何新的作品。
將時間快轉到2020年11月17日，韓國娛樂公司SM娛樂推出偶像女子組合aespa，組合名稱的由來便是取自「化身（Avatar）」和「經歷（Experience）」的首個子母「ae（符號為æ）」。該組合的特別之處是擁有四位與真人成員對應的AI成員存在於元宇宙當中，她們分別是æ-Karina、æ-Giselle、æ-Winter和æ-Ningning，因此被稱為元宇宙女子組合。aespa在亞當出道的二十餘年後再一次將「虛擬偶像」帶回到娛樂產業的舞台，引起了極為熱烈的討論及迴響。與當初不同的是，在這過去的二十年間，不僅科技發展蓬勃，韓國娛樂產業也已經一躍成為世界級的產業，不僅止於亞洲，在歐美世界也有著不容小覷的影響力。
在SM娛樂憑藉著aespa再一次吹響了「虛擬偶像」的號角之後，韓國另一家經紀公司玖脈（Pulse9）也不甘示弱，打造了11人的虛擬偶像女子組合ETERNITY（韓文이터니티），於2021年3月22日出道。aespa是由真人與虛擬人物混合組成的偶像女子組合，而ETERNITY則是組合內的所有成員都是虛擬人物，且她們的臉孔都是使用AI深偽技術（Deep Fake）生成，更加往「虛擬」的方向邁進。在2020年8月，經紀公司玖脈舉行為期兩個月的「AI心動挑戰」，讓網民從101張虛擬臉孔中選出最喜愛的臉孔，並由票數最高的前11位獲得出道機會。ETERNITY不像aespa擁有屬於自己的元宇宙，她們僅僅是由AI所生成的虛擬人物，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然而，他們也像亞當一樣，都有自己的出生年份，甚至還有個性、人物設定和在組合內所扮演的角色，如團員夏天負責寫歌。雖然組合概念新穎，極具創新精神，但在她們的出道作品《I’m Real》的MV當中可以明顯看出深偽技術拙劣的合成痕跡，表情和動作等都相當不自然，聲音也非常詭異。
虛擬偶像風潮席捲 真人明星飯碗不保？
除了aespa和ETERNITY兩個偶像女子組合為虛擬偶像掀起了話題，2022年6月20日，Deep Studio Entertainment旗下的6人偶像男子組合SUPERKIND（韓文슈퍼카인드）也出道了，其中最備受矚目的就是組合裡唯一的虛擬成員Saejin（韓文세진），他們也是首個擁有虛擬成員的偶像男子組合。在由SUPERKIND官方YouTube頻道在2022年1月22日所釋出的Saejin的展示影片中可以看到他的毛孔、眼睫毛等驚人的細節，就像是非常擬真的遊戲人物，且動作、表情、眼神等都非常自然。不同於aespa僅僅是擁有對應的AI成員存在於元宇宙當中，或是像ETERNITY只是使用深偽技術進行換臉，SUPERKIND的虛擬成員與真人成員是會同時出現的，在他們的出道作品《WATCH OUT》的MV中甚至可以看到Saejin與其他真人成員一起跳舞、互動的畫面，毫無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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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jin的皮膚、表情、眼神等都相當細緻。（照片來源 / Saejin展示影片截圖、Rolling Stone India）
從2020年aespa的出道開始，韓國就吹起了一股「虛擬偶像」風，各家經紀公司都相繼推出各種不同形式的虛擬偶像組合，以跟上正在全球發酵的虛擬世界浪潮。令人驚豔的是，虛擬人物作為藝人及偶像出現在大螢幕上的技術發展得非常快速。以ETERNITY為例，她們的整體表情及聲音等在出道MV中還非常不自然且詭異，但在時隔僅一年半後的小分隊單曲《DTDTGMGN》的MV中，她們的表情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改善，聲音也有了非常大的進步。依照這樣的發展速度，真人明星是不是很快就會被虛擬偶像給取代了？
綜觀目前活躍的虛擬偶像組合以及各家經紀公司積極投入發展虛擬偶像的現況，虛擬偶像無可避免地成為了娛樂產業的一大趨勢。在未來的幾年內，會有更多的虛擬偶像、甚至是虛擬網紅等的出現。然而，這僅僅代表了人類探索虛擬世界以及挖掘更多可能性的渴望，並不能斷言真人明星會因此而被取代。為了應付地球上的資源正在快速地被消耗，歐盟協定於2035年起將禁售燃油車，象徵了電動車正漸漸取代燃油車，為燃油車時代畫上句點。但是，與燃油車和電動車的議題不同，虛擬偶像並沒有涉及資源的消耗等議題，且娛樂產業本就是以「人」作為出發點所發展的，因此不必擔心「取代」的問題，只需要將虛擬偶像當作娛樂產業中一個新的發展方向來看待即可。
虛擬偶像冷冰冰 從心理學的角度剖析粉絲為何買單
對於不理解虛擬偶像的人，他們無法領略新時代潮流下發展出的新科技；而對於習慣真人明星的追星族，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會深陷於摸不到的虛擬偶像，無法自拔？小說、電影裡的虛構人物，他們透過劇情的安排、角色間的互動、化解衝突的方式等在虛構世界裡展現特有的人格魅力，從而吸引到一票死忠粉絲。換句話說，虛構人物在他們所屬的世界裡便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們展現情緒，讓閱聽者與之共情。但是，虛擬偶像並沒有安排好的劇情讓他們展現自己的魅力，只能在MV裡亮相。雖然他們大多都有自己的生日、血型等詳細的資料，可這些終究只是冷冰冰的文字。所以，喜歡虛擬偶像的粉絲們到底在想什麼呢？
研究專長為心理學並任教於國立陽明交通大學的陳一平教授表示，探討「虛擬偶像」與「真人明星」之前，要先了解「真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運行機制。大部分人可能會認為，真實世界與虛擬世界是完全對立的兩面，但其實不然。即使是現實世界，也是一個高度人工化的矩陣，在這個矩陣裡，人們嚴格地遵守著社會常規，即接收他人告訴自己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做什麼會得到什麼等等的二手經驗，鮮少使用自己的一手經驗去驗證事物到底是不是真實的。「特別是受學校教育越久的人，越是會產生一個社會化的、人工化的「獎賞」跟「懲罰」機制，和由「紅色按鈕」、「綠色按鈕」這種非黑即白、非錯及對的二分法所建立起來的綿密的網絡當中。所以如果能夠看得出我們本來就是生活在一個網絡當中，很多關於虛擬世界當中為什麼大家會這麼做，其實看起來就很透明。它們本來就是人們每天在做的事情，只是在虛擬世界的矩陣當中比我們現實生活的矩陣提供的獎賞跟懲罰來得更直接，就是更不需要等。」陳教授說。也就是說，虛擬世界其實只是現實世界的延伸，且賞罰機制更加的直接且快速，並不是兩個對立面。
對於「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關係有了初步的認識後，便可以進一步地從心理學的角度去探討虛擬偶像的崇拜行為。陳教授表示，拋開虛擬或真實不說，先嘗試提出一個問題：為什麼人們會去崇拜一個明星？不管是由媒體的推波助瀾，還是現場表演的氣氛所形成的偶像崇拜的注意力和潮流被炒起來了以後，大家也會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入進來，跟著潮流走。「這發生在真實世界或虛擬世界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也就是說當我們感受到所有人都把他們的注意力投入於某件事情的時候，這對於一般人而言會有很強的從眾行為的壓力，那他也會很樂意把自己的注意力也投入在這個活動。混進一個遊行的隊伍中，也算是人類的求生本能。一旦有一個社會壓力去告訴我們說很多人都這麼做的時候，不管引起從眾行為的是真實的人還是虛擬的化身（Avatar），所產生的壓力對於多數人來說其實差不多。一個很安全、會讓人覺得自己被一個團體所接受的方式，就是加入他們。」陳教授說。
換句話說，其實人們所追求的偶像是真實的還是虛擬的已經不是這麼重要了。追求偶像的人不會幻想對方會成為自己的另一半，他們在偶像身上的投資其實是不會有回報的，他們也不是為了回報而追求偶像，而僅僅是在從事一個社會性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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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會因為社會壓力而產生從眾心理。（照片來源 / Pexels）
正當全世界都被元宇宙、化身、人工智慧等虛擬浪潮席捲時，虛擬偶像的興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人們對於虛擬偶像仍處於初步認識的階段，存在很大的未知數。虛擬偶像在未來會怎麼發展，是非常令人期待的。值得注意的是，在面對任何新事物時，都必須保持不懼怕、開放的心態，以便迎接新世界的任何可能性，共同打造屬於人類更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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